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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hangkening 于 2016-11-16 13:21 编辑
咖啡馆里的灯光有些暗，暧昧地罩着在这里窃窃私语的男男女女。百珊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她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对面君如扑面而来的幸福和快乐。君如要结婚了，和凌旭。
“这事儿还是要谢谢你。你是我们的红娘。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凌旭。”君如满面春风地欣赏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鸽子蛋”。她身材不高，但是绰约有致，比例很好，常年穿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脸盘子圆圆的，大眼睛双眼皮，是老一辈人会喜欢的有福气的脸。
百珊抬头笑了笑：“真的恭喜你了。我很羡慕你。你们俩得请我吃一顿谢媒宴。”
“没问题。按我们老家的规矩，还得给你买一身新衣裳呢。今儿晚上这顿算我的。”君如大方地说。
谁能想到现在光鲜亮丽满身名牌的君如半年前还租住在郊区的地下室呢？百珊想到这里觉得有些不自在。
咖啡馆里的特色蛋糕依然鲜美浓郁，但百珊没什么胃口。对面的君如喋喋不休地在细数她梦想中的婚礼细节：婚纱当然要Vera Wong，Jimmy Choo有一款不错的婚鞋，配饰也很重要但是暂时没想好，喜帖必需要有格调，婚礼上用的蛋糕造型要独特一些才好……百珊有些恍惚，对面的君如仿佛梦中人一样不真实。
忽然，百珊的手机亮了，一条微信发过来：“我想你了。”
百珊拿起手机回道：“我和你老婆在一起。”
虽然一开始很困难，但是只要坚持，一切就顺其自然了。在这一点上，百珊觉得失恋和减肥是一样的。百珊再也没有单独一个人和凌旭碰面了，她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太复杂。
今天她要去参加君如和凌旭的婚礼。
应该穿什么呢？君如今天应该会很美吧，所以不可以打扮得太过分。穿的素雅一些？百珊又有点不甘心。为什么不甘心？百珊问自己。大概是想让凌旭觉得后悔。百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好笑：就算他后悔了又能怎么样？
她挑了一件酒红色的连衣裙，肩部蕾丝镂空，腰部曲线收得恰到好处，掩饰了百珊过于单薄的身材。高跟鞋也是酒红色的，反绒的皮面让人觉得有些暖意，希望这身装束能包裹住自己心里的寥落。
婚宴很气派。百珊远远地看着那对幸福的新人。他们在司仪的引导下拥抱、亲吻、哭泣，像在演一出已经广为人知的短剧。
百珊的视线慢慢扫过在浮夸的灯光下显得娇艳欲滴的鲜花，扫过对桌大姐手里摇头晃脑的饮料瓶，扫过满桌外表诱人但天晓得是不是新鲜的菜肴，接着，扫过一双修长精致的手。忽然间，这场喧闹中所有的静谧都被收拢在了这双手里。百珊抬起头，手的主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看透了她心里的刚刚沁上来的潮湿。
“你好，我叫致远。”手主人主动走过来自我介绍。他眼睛不大，单眼皮，鼻梁很高，嘴唇不薄不厚，五官立体，脸型瘦长，让人一看就有一种“这个人怎么吃都不会胖”的感觉。
“哦，我叫百珊。”百珊有些慌乱地站起身。
百珊和致远交往半年了。他们在一起似乎是很顺其自然的事。一开始两个人一周见两次面，彼此都觉得相处很愉快。于是致远就提出让百珊搬去家里住。百珊没有半点犹豫就同意了。
致远的家在高档小区，装修低调但很有品位。致远平时在一家安防监控公司做销售经理，收入虽然不算低，但是绝对负担不起高档小区的房价。百珊问过致远，致远说托祖上的福，自己是拆二代，拆迁款买这套房还有点剩余。
这天致远带百珊去市里最高档的商场吃饭。很不巧，商场停车场里面的车挤得满满当当。致远不得已只好将车停到商场旁边的街口，和百珊一起步行到商场。
致远一路上若有所思。等到餐厅坐下，致远对百珊说：“盲区有时候可能会很致命哦。”百珊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致远笑了。他先向百珊道了歉，说自己不该这么突兀。接着告诉百珊，从停车的街口到商场门口的那条小路大概有300米长，两头都有监控设备，但是这种红外摄像机的视线范围在100米左右，也就是说这段小路中间有100米是盲区。
“一来可能是因为想节约成本；二来这段100米的盲区也短了些。所以估计当时也就没有去想覆盖这100米盲区了。但是如果在这里发生什么事，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致远说。
百珊低头看着菜单，似乎对致远说的话不是很感兴趣。致远有些讪讪的，便把话题引向了别处。
第二天，致远带百珊出了趟远门。他们玩得很开心，但回来的路上两人闹了点矛盾，吵了几句。百珊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致远在开车，收音机里男主播亢奋的声音搅动着沉默的空气，越搅越粘稠，闷得两个人谁也张不开口。
致远一打方向盘，车在路边停住。百珊有些不知所措。致远扭过头对百珊说：“你打开车抽屉看看。”
百珊看到车抽屉里有一个MIKIMOTO的首饰盒，一对精致的珍珠耳环静静地躺在里面。
百珊抬头看着致远，他笑意盈盈的眼睛里有一丝得意。
“珍珠耳环不见了。”百珊扭过头跟躺在床上看手机的致远说。
“哦。”致远头也没抬。
“珍珠耳环不见了。” 百珊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自己在说什么，提高嗓门又说了一遍。
“不见就不见了吧。你那么多耳环，也不差这一对。”致远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
百珊心里不是很痛快。她是个精细人，虽然各种饰品有不少，但是摆放都很有条理，基本上没有出现过找不到的情况。
“你说，会不会是咱们家周末来打扫房间的王姐拿了？” 百珊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精致的妆容，颇为满意。
“怎么可能呢。她都给咱们干了快一年了，要是有这种手脚还能瞒到现在？”致远显然对她的这个猜测很不以为然。
百珊从镜子里看到躺在床上的致远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显然不能理解她因为丢失MIKIMOTO产生的焦虑。
百珊想起君如前天打给她的电话。她自从婚礼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君如和凌旭了，只要是可能与他们碰面的场合，百珊都一概婉拒。君如在电话那头寒暄了一通，说了一堆闲话，就在百珊觉得她们的谈话接近尾声的时候，她听见君如说：“那个……百珊……听说你在和致远交往是吗？……嗯……其实……百珊……致远是有老婆的。”
致远和百珊做在沙发上看电影。致远选了一部最近很火的《釜山行》。看完电影，致远问百珊：“如果我有一天变成丧尸，你怎么办？”百珊说：“我要替你活下去。”致远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我们得去买保险。”
百珊还以为致远在开玩笑，直到致远拿回两份巨额保费的人身意外保险合同。
“这样，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们都能好好活下去。”致远说。
百珊后来回忆起来，自己当时差点就把这句话当真了。
百珊的自白：
我有时候会像观察实验对象一样观察我自己。当前所未有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时，我会一时不知道该表达出什么情绪，逻辑思考在这里反而是干扰。我能做的就是安静下来，慢慢体会自己的身体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的反应。很奇怪，大部分情况下我体会到的情绪并不是愤怒，而是惊讶。
可是当得知致远已婚的消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开始膨胀。为什么他们都要欺骗我？为什么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第三者的境地？我明明不想的啊。
后来通过君如，我知道致远的老婆远在国外，并不知道他在国内的种种行径。我对自己说，就冲着他能在寸土寸金的城市给我一个落脚处，在生活上照顾我，其他的就当不知道吧。可是有一天，我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当票，当品是我丢失的MIKIMOTO珍珠耳环。这说明他已经没钱了。按说在这个时候我安静地离开就好，但他接下来就买了我们两人的人身意外保险。如果我失踪，那么我的保险金理论上就应当归受益人，也就是致远所有。只给买我的意外保险当然会引起我的怀疑，所以致远就给我们双方都买了保险，受益人是对方。
我觉得自己已经深陷险境了。我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最后终于作了一个决定：我必须先下手。
他失踪那天我们去了常去的商场。他的生日要到了，我想送给礼物给他。我是这么告诉他的。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想要他经过那段100米的盲区。
我们到了商场之后我告诉他我的钱包落在车上了，不去拿怕被人从外面看到了要砸车窗。他急急忙忙就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金钱能买到的东西太多了，包括人命。从商场门口到停车场是一段没有分支的路，旁边的小店也没有后门。致远跟我说过中间有100米的盲区。如果一个人在这段路程上失踪，只有一个可能：被过往的车辆带走了。怎么识别出这辆车？这个问题我认为在没有摄像头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解答的。
幸好我先下手。
君如的自白：
你的东西我都想抢过来，百珊。凌旭是，致远也是。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凌旭的事情吗？别开玩笑了，百珊。在我看见凌旭的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和这个男人有瓜葛。
你的工作让多少人羡慕，你的追求者排成一个连，你却经常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厌倦透了的神情，真的很让人恼火。和你相比我有什么呢？我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一下雨我就提心吊胆，生怕水漫进来把我淹死。我微薄的收入也仅仅能够负担我的生活费。老天真是不公平。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不，不是在朋友的饭局上。在那之前，有一天我去你们公司送文件，你坐在四周都是落地玻璃窗的办公室里，穿着得体，妆容精致，板着脸教训坐在对面的男人。那个男人像极了我已故的可怜的父亲，他低着头，唯唯诺诺，卑微到尘埃里。大概从那时我就已经开始恨你了。
你有魅力，你运气好，不过你不够聪明。凌旭和我结婚你很难过吧？可惜我不能让致远也和我结婚。我只能利用男人喜新厌旧的本性来伤害你。可这远远不够！
致远的经济危机开始的时间比你发现得要早得多。他老婆发现他在国内花天酒地，早就停了给他的钱了。
有一天致远带我经过一条小路，告诉我这里有100米的盲区。他说，如果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是留不下任何证据的。我笑了，这怎么可能呢，任何事都会留下痕迹，所谓的盲区只是不愿看到或者不能看到而已。他很严肃地说我说得不对。我建议他如果有机会可以和你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哦，对了。上周我家旁边别墅区有个女人的情夫失踪了，她因此得到一大笔保险赔偿。”我补充了一句。
他和你说过小路的监控这件事吧。你肯定只听进去了100米盲区的部分。其他的你有好好思考过吗？你不觉得他说的话对你来说也是一个盲区吗？不然的话，你怎么会选择在那里动手。你雇佣了杀手，建议他们在商场门口等着，等致远出了商场大门，估摸着快到100米盲区的时候就开车过去将他拉进车内。剩下的，就是杀手们的活儿了。虽然路的两头有摄像头可以记录经过的车辆信息，但是因为那中间100米是盲区，所以没有人知道是哪辆车带走了致远。
你觉得天衣无缝吗？
太幼稚了。
商场位于市中心，小路上的车辆行驶如果没有遇到堵车的情况，驶过的速度应该是相差不大的。所以，车辆经过这100米盲区所花时间也不会有很大的差别。是的，用盲区路程距离和通过该地段的平均车速计算出合理的通过时间，以此来排查花费时间过长的可疑车辆。这就是警察在找我谈话的时候，我对他们做出的提示。
对了，致远送过你一对MIKIMOTO的珍珠耳环吧，以他当时的能力根本负担不起。那是我让他送给你的。“能送得起这么贵的东西的人，一定不是装出来的有钱人吧。”你当时肯定是这么想的。
你肯定很喜欢那对耳环吧。你看，我了解你比你了解我多多了。
你在看守所里还好吗？
致远的来信：
亲爱的君如：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的服务业真的很发达，你们小区楼下的物业就可以代办邮件的收寄，甚至可以指定发送邮件的时间。
随邮件一起发过来的是一份人身意外险保单，被保险人是我，受益人是你。
我前几天胸口不太舒服，一个人去医院做了检查。今天去拿检查结果，医生沉着脸告诉我，我大概还有两三个月可以活。
我这个人一直都活得很随意，直到遇见你。我有个妹妹，你倔强的眼神像极了她。她五岁那年在家门口的院子里被一个陌生男人用一颗糖果把她带走了。那时候我就在窗口，我以为那是路过的问路人，所以没有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一直在自责。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来弥补这个错误，但是时间并没有因为我的悔恨而倒流。遇见你是老天给我的赎罪的机会。
我接下来会安排一些事情，如果一切顺利，你会拿到保险赔偿。
我写这封信主要想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 我最爱的人是你。
第二， 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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