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表于 2022-6-4 22:58:02 | 显示全部楼层
8.打破常规


  法无定法。这是创作优秀小说惟一可以依靠的法则。
  ——约翰·鲁兹

  长期以来,无数的写作课程、座谈小组和研讨班都推崇一种传统的技巧。初学写作的人往往十分重视那些被固定下来的经验之谈,其实这其中有许多是错误的。
  写作是一项非常个性化的艰巨工作,因为在相当大程度上,它没有奥秘可言,也不是可以“教授”和可以“学习”的。正因为它是个性化的,所以人们在接受那些听上去很可靠的意见时是非常危险的。
  当充满抱负的作者在参加了研讨班和阅读了有关参考书。文章之后,必须非常谨慎地选择那些写作方式和技巧,然后做一些尝试性的写作。专业作家深谙在学习写作过程中遇到的困难,所以他们大多愿意帮助初学者磨砺“写功”,同时也把他们自己的写作方法推销出去。但是这种真诚的帮助有时却适得其反,就像一个医生开错了一剂效力很强的药。我并不是说,拒绝接受常规的写作方法就是极为明智的。我的意思是,在接受一种写作方法之前,一定要先用挑剔的眼光将它审视一番。
  在那些写作学习班中,第一条经验就是:写你所熟知的,不要写你一无所知的。但也不必害怕,积累你的经验和探索未知的领域。然而,事实是,没有任何人能完全了解某个领域,并把各个方面出色地组织起来写成小说。要选择那些能够抓住主题的实质内容,而不是令人费神的事实全部。抓住细节,抓住人物的情绪和性格。
  例如,我最近得知,独立战争时期,在许多战斗中并没有使用步枪和火枪类的武器,而是使用匕首、战斧和棍棒器械在近距离搏杀。所谓的棍棒器械就是在一根长约6英尺的棍棒顶端装上矛尖和斧头型的武器。因为乔治·华盛顿不希望他的战地指挥官把精力都耗在颇为费时的安装弹药上,他希望他们更能注意战术与谋略。然而,这种棍棒式的武器很难符合读者的审美要求,所以当我在创作那一时期的小说时,故意忽略了这一事实。我还是为我的军官们配备上火枪,让历史学家去研究棍棒式武器吧。
  所有优秀的小说都扎根于事实。这句话只说对了一部分。事实的重要性有多大,读者对事实的理解就有多深。但我们是在写小说,而不是写旅行见闻或指导手册。例如写一条大街,录人你笔下的不应是整条街的门牌号码,开车时应遵守的交通规则,而是你的人物走在这条街上的感觉。诸如,他踏在一块尖利的石头上,弄伤了后脚跟;或他被高低不平的路面绊了一下,险些摔了一跤;要么是他走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马路上,感到自己快要熔化了。我以为这才是小说的真实性。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说的真实性就是能够让读者真切地感受到人物所感受的一切。
  但试图通过堆砌大量的细节来创造真实的情景是错误的,你可能会使读者陡生疑虑,反倒画蛇添足了。当然,对众所周知的事实必须加以准确地描述,那么即使出现了一个刺眼的错误(如佛罗里达有了一座山,密尔沃基冒出了地铁),也不会破坏你所想要营造的一种情境。但是描述事实对营造情境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调动读者的情绪——这才是小说真正应该做的。如果你在其他方面有一些缺陷,但你做到了这一点,那你就成功了。小说不是关于事实的描述,甚至有时可以忽略、扭曲或润色,如马克·吐温对死亡不够成熟的描述。
  在写作之前先列出一个提纲。这是另一条传统的经验之谈,但也有可能是错误的。绝大多数作家需要一张“地图”来指导他们写作的方向,使他们不至偏离主题。但是一个僵化的提纲往往会诞生出一篇僵化的、机械的文章。这样做虽给写作勾勒出了轮廓,却同时也套上了枷锁。我认为最好是尽可能地一气呵成,在你开始写作之前,不要关闭心灵的大门。我的办法是,在一个较为松散和自由的概要基础上写作,这样既把握住了大致方向,同时又为即兴发挥提供了空间。它也许是一段曲折情节的突然闪现;也许是原先某个小人物令人惊奇的卷人,使你还须多添笔墨;也许是一个引人人胜的次主题的深化;或许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浪漫故事的发生。我们不可能,也不应该在动笔之前就熟知一切。
  在动笔之前就安排好故事的结局,我发现许多人在这样做。我听说有些作家在动笔时,对故事的结局没有一丁点儿概念。也许小说的思想在他们的心中已扎下了根。他们或开门见山地提出一个有趣的、稍显偏颇的观点,或以一个令人吃惊的意外起头,然后逐步推进,不仅脉络鲜明而且极具感染力,最后以意味深长的结局收尾。还有一些作家开头时略显脉络,结尾亦很简单、含糊,这仅是一个写作大纲。如果他们觉得这么做对他们正合适,那也无妨。
  每一个作家都有自己独特的创作程序,有时作家自己也不完全明了。关于这一条,你必须亲自尝试。我想说的是,在一个故事开始时不要先设定结局,看看将会发生什么,这有助于你开阔思路,也有助于形成你自己的风格。
  修改、修改、再修改,我就是这么做的。但我观察到,有的作家写得“长”,有的作家写得“短”,然后再作添加(不是填补)、删减或压缩。很不幸,我是属于写得“短”的那一类作家的,我对作品润色和修改得越多,效果越好。但一位很有名的科幻小说作家常对我说,他根本不修改。对此我一直表示怀疑,直到有一次我去他家,亲眼看见他坐在打字机前,一页又一页妙笔生花的文字从打字机的卷筒中“飞”出来。一气呵成!这就是关键。如果他遵循常规仔细地对其作品进行修改,他的小说没准根本就卖不动。一个作家一种创作方法,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以你所了解的人物作为小说的原型,这一条可能会使你遇到大麻烦。你不仅要使读者容易记住人物的眼睛、头发的颜色和怪癖,还要让人物符合小说中故事的要求。
  例如,你的姨妈米丽(你十分了解的一个人物)有可能确实和你小说中的姨妈米丽做了同样的事,但是对于从不知道米丽的读者而言,米丽姨妈则可能完全不符合他们的口味。“真实的”的人物可以通过多种方式与小说中的他或她相对应,他们的某种行为使你加深了对他或她的理解。但现实生活中的人或事,并不一定非出现在小说里。因为现实中的人并非那样理性,而小说中的人物却总是如此。有时,编辑们指出小说中的人物某一行为不合理,需要修改时,作家则认为,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修改,因为小说中人物的原型就是那样做的,所以小说人物也应该如此。但这番话往往促使编辑毫不留情地进行大笔修改。
  选准某位你所喜欢和欣赏的作家,然后模仿他或她的风格。我最近多次听到这样的意见,但我确信它仅对某些人管用。这条小策略是有关小说创意的,出版商是不会为模仿之作付大价钱的。跟在这条经验后面走,如同某个歌手或演员以模仿麦当娜为自己的演艺生涯。许多人可能都在这么做,但麦当娜只有一个,而且也只有她能得到合同。也许你可以长时间地、完全模仿某人的写作风格,但最终要形成你自己的风格。另一方面,长期模仿下去,你自己的风格可能会受到抑制。
  研究杂志,看看他们发表什么样的小说。如果你打算一篇接着一篇地研读杂志里的文章,然后写出十分类似于那种故事的东西,那么你的故事很有可能会因缺乏新意而被退回。没有一个编辑愿意买一篇似曾相识的故事。所以雷同只会带来退稿。再次研究杂志,你会发现每一个故事都有它独特的视角。力度或者吸引人的地方,使它有别于其他的故事。这就是它们得以发表的原因。
  一个更好的方法也许是找找什么样的小说不会发表。努力发现编辑的禁忌之处,避开它们,写你真正想写的东西。那么,它就会轻而易举地落人编辑们搜寻的视野之中,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例如一个以刊登神秘小说为主的杂志,很少会刊登关于疾病、蔑视老者、法律纠纷的题材。你也不会在它的书页中发现暴力或性爱图片,或者有关谋杀配偶的故事。这些禁忌大多是由于编辑的口味和市场因素所形成的。
  对于刚刚踏上写作道路渴望得到指导的初学者来说,以上所述仅是一些常见的“座右铭”。其他还有诸如:“每天抽出一定的时间来写作”,‘在你把作品交给出版商之前,先让你的朋友过目,并相信他的判断”,“阅读一些情节安排得很‘公式化’的小说,以便清楚地了解它们是如何构筑的”等等。如此种种的经验之谈在作家笔会和写作班上泛滥成灾,所有的建议都不完全正确。
  尽管作家们有许多共同之处,但要想找到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位作家比找到两片相同的雪花还要难。有的作家喜欢安静,有的作家则喜欢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写作;有的作家愿意做独行侠,而有的作家则乐意在公司工作和拥有一个热闹的大家庭;有的作家要么嘴里叼着根雪茄或香烟,要么旁边摆着杯茶或咖啡,要么膝盖上蹲着一只猫,否则就无法工作;有的人喜欢手写,有的人喜欢打字机,而有的则喜欢用电脑。
  尽管有了许多关于如何创作和畅销的既定规则,但是写作仍然是一项极具个性化的特殊工作,那其中的奥秘就像人的内耳弯弯曲曲。探索奥秘才是写作的动力。
  与其用规则的条条框框将自己束缚,不如大胆地进行写作尝试。突破比墨守成规更有价值。
| 发表于 2022-6-4 22:59:07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9.抓住兴奋点


  对小说家而言,能始终抓住那极具魔力的兴奋感就是最大的奖励。
  ——菲立兹·惠特尼

  在作家的一生中,有许多令人兴奋的时刻。如果这些时刻是在经历了被拒绝和失望之后,那么将更加令人喜悦。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时刻,第一次听到编辑对我鼓励的话语,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文字被印刷出来,或者第一本自己的小说握在手中时的狂喜。我坚信,对任何一位小说家而言,真正的“兴奋之巅”是无处不在的。而且,它还会不断地涌现,因为我们学会了如何去激发它。我是指当一部新的小说在构想时,脑海中所出现的第一缕闪光时的奇妙时刻。在一个新故事(或小说)的最初构思中不断闪现时,作者会有一种眩目的感觉,我们通常会觉得这将是自己所写的最好的作品。
  这种奇妙的感受可能常在片刻间出现,我会带着此种感受度过几天或几个星期。这些思想中的闪光聚集着如此多的奇异光彩,好像由于某种魔力而不断地闪烁着。
  首先,这种感受是那样令人精神充沛,所以我必须把它牢牢抓住,而不是四处奔走相告:我就要写一本伟大的著作了!尽管我已写过73本书,但我仍知道过多的炫耀肯定会减弱那闪烁的光芒,甚至有可能熄灭我对写作它的兴趣。把构想写在纸上是一种最为安全的办法,哪怕是寥寥数语也足以捕捉住它们,不让它们溜走。现在我已真正明白,光芒不过是光芒,在短期内还不能成为一部完整的小说。为此,我学会了等待。
  12岁时,我就喜欢编故事。我能够给邻家的孩子一边编一边讲,我那对故事娓娓道来的独特气质掩盖了故事本身的缺陷。但我希望有更持久和能够被人反复阅读的东西。
  于是,我把它们写下来。我总是很高兴地写出一个又一个故事的开头,但是偶尔才完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我写出来的东西永远不如我梦想中的完美,我太心急了,当我发现自己仅仅是给故事开了个头,必须把它们进行下去的时候,我便失去了兴趣。魔力消失了,于是我又不断地放弃那些故事。
  我羡慕那种能够沿着最初的构想,并把它发展成小说的作家。但是我却无法一蹴而就,所以我必须在动笔之前,明确写作的方向。我找到了一些行之有效的办法保护那些最初的闪光点,并使之继续闪亮或者再现。我发现自己在写到3to页左右时,如果仍能保持初始的兴奋状态,我的兴趣就会被高度调动起来,直到完成作品。
  最初的兴奋能持续多久是因书而异的。我先花些时间在笔记本上设计人物,搜集情节中的零碎片段,明确我的写作方向,或者草草记下脑海中曾涌现过的东西,直到我必须动笔的那一刻到来。那一刻总是在我还没完全设计好时就来临了,我从不拒绝那股推动力,至少我可以先为我的故事开个头。为了奖赏自己,我通常会先写上几页,这对写作的连续性是有益的,它能随时帮我回到人物和情节的构想中去。
  当我再次翻阅已完成的部分,愉悦的感觉便又涌起,我真想有位读者能与我一起分享这些优美的文字。我并不期待一下子得到很多,但我的确希望得到赞许和肯定,尽管我知道自己是这些作品的最糟糕的评判者,因为我深陷于创作之中,根本看不到它的缺点。
  通常我所选择的读者都是深诸这套规则的,他会在给我鼓励的同时又温柔地来点建议,让我不至于飘飘然。而我迟早都会再读一遍第一章,看看经过了思考后是否能改得更好些。对于初学写作的人而言,过早地请人提出批评意见是危险的,它会使最初的兴奋被轻易地浇灭。较为保险的做法是等写完后再请别人来阅读和评判。
  现在,我不再奢望极度的兴奋点能始终延续,我知道它还会再现,令我兴奋,激励我继续往前走。要知道,几百页的故事仅靠一次兴奋浪潮的冲击是不够的。在写作过程中,一些绝妙的新想法会使我峰回路转,写出意想不到的转折之笔,把我再度引向兴奋之巅。小说家应该是情绪化的人,倘若我们的写作成为没有激情的自觉运动,写出的小说也一定会平淡无奇。
  静等灵感的突然迸发也是不明智的。写不下去时,我常问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人物可能会采取什么意想不到的行动?什么样的情节才是既合乎逻辑又出人意料的?我在脑海中过着电影,任灵感的火花不断地撞击。
  让我们分析一下小说写作中常遇到的三种兴奋状况。第一种是最为重要的,即作者对将要描写的故事的亢奋的感觉;第二种是小说中的人物在发挥某种特殊作用时的体验。如果你能发现那些促使人物兴奋的动力,你就达到了兴奋的另一个层次。第三种兴奋是有关读者的。如果你和人物的兴致都很高,那么读者也将从你的故事中得到满足感。
  作者的目的在于让读者和人物同呼吸共命运。但如何令作者始终保持高昂的情绪,使之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来完成他的小说,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对所写内容产生厌倦和没有了长远计划是主要的症结。为了保持对写作的新鲜感,我给自己订了条规矩,即:不要过多地回头看自己已完成的部分。当我每天开始写作时,我只读最后的几页,它给我一种赶紧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尽管我是多么想了解已经完成的部分,看一看它究竟怎样,但我绝不允许自己往前翻看超过5页以上的部分,哪怕是仅仅一小会儿。
  那一时刻还是到来了,当我开始确信我写出的不过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我便失去了兴趣和信心。于是我干脆从头读起,一直读到我写作卡死的地方。然而,它们却比我料想的要好得多,哈,我又精神抖擞,继续往下写。我发现经过这遍浏览后,我对人物的理解更加透彻了。在写小说的过程中这种情况会经常出现。
  当我在南卡罗莱纳州的家中写小说《没有过去的女人》时,遇到了一个问题。我发现自己打破了一项写作原则:给我的主人公一个强大的、至关重要的推动力,她必须为了拯救自己而挣扎。可在写这部小说时,我总是难以达到这点,于是我的兴奋感渐渐减少。小说开始时,我的女主人公总是被周围的人所驱使,她想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但这一愿望并不十分强烈,即使女主人公在遭遇了一些事情之后,依然如此。我为她而烦心,但又无从下笔修正。当我问自己她渴望什么,为什么而奋斗时,我找不到任何有说服力的论据。我机械地进行着场景变换,希望能在后面的情节中弥补它。
  在这种挣扎(是我而不是我的女主人公)中,我竭尽一切努力使自己对她保持兴趣,而她却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活或别的什么原因而奋斗的。我只好检验其他足够有趣的人物,看看他们能否构成对女主人公的挑战并迫使她有些行动。这个办法还不错。我的兴趣不时被激发起来,兴奋程度也上升了。
  当情节放慢脚步时,我便在人物情感上多着笔墨。在小说写到一半时,作者最容易失去对主要人物的情感。每一位作家都必须设法重新点燃情感之火。有的作家会听听音乐来唤起情绪,有的作家则出去散散步借此放松一下。或者你有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不必是作家),和他谈一谈你的问题,交谈有时颇有帮助。
  我自己的办法是读书,我和小说进行交流。我读小说的目的不是为了模仿或得到新思路,而是发现某种情绪。我的注意力在书页之间漫步,当某些东西忽然触动我的情弦时,我就可以继续写了,因为我已经能把那种情绪传递给我的人物了。我把干巴巴的爱情场景重写了一遍,这一回效果很好。
  我还发现了一个可以对付兴趣丧失的办法:给你的脑袋补充新给养。很久以前,当我在纽约大学教授写作课的时候,我提出了一句口号:兴趣来源于行动。当学生们感觉脑袋里空空如也的时候,我告诉他们,走出去,尝试一些新东西,那些他们从来不知道的东西。它们不必惊天动地,只要能打开一个新领域的研究之门。当学生们如法行事时,总是惊奇地发现他们的兴趣又回来了,并且很快就涌出了新故事的构想。首先,你必须做些事,然后你才会产生兴趣。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当我写小说《唱歌的石头》时,我去乘坐了一次热气球。我并不知道如何把它运用到我的小说中去,但它肯定在我的内心中掀起了波澜,并为我的小说提供了一个相当不错的高潮场面。
  所以当我被《没有过去的女人》所困扰时,我干脆对一个新课题进行了研究:人们对通灵感应到底知道多少。这样我又来了兴致,又发展了几个情节。我甚至还研究了猫,我读了几本关于猫的书,以便能够在小说中用到它。研究新的领域会为你的写作提供丰富的素材,你、你的人物及你的读者都会从中受益。
  但当我写完整本书后,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尽管书中有一些挺不错的戏剧性场面,但女主人公的漂浮不定仍然困扰着我。我焦急地等待着编辑的回话。令我吃惊的是,我的代理人和女儿都说故事很有感染力,是令人激动和满意的。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的主人公的行为总是被动的。我原以为这样肯定不行,但却成功了。为什么?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答案,这也是个有用的答案。我是在怀特·斯温的《塑造人物》一书中发现答案的。他创造人物的目的之一是:“从……中解脱。”现在我明白我的女主人公为什么能成功了!我塑造了一个令人同情的年轻女子的形象,她受到了许多不公正的待遇(这点很重要),因此最后理应获得胜利。从不幸中解脱出来这个目的是符合情理的,并能令读者感到满意。
  尽管女主人公靠自己的微薄力量几乎做不了什么,但小说中却大量地刻画了她的焦虑。她经常感到恐惧,她处于绝望、危险的境地,她令人揪心,令人同情,她应该从别人制造的不愉快的情境中解脱出来,而我恰好这样做了。
  “焦虑感”是值得利用的有效方式之一,但我并不推崇这个带有负面效应的方法,它仅是一种方式而已。我们可以运用各种方式把兴奋传递给读者,并使它不断增强,以保持思想的最初闪光。对小说家而言,能始终抓住那极具魔力的兴奋感就是最大的奖励。
| 发表于 2022-6-4 23:00:01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帖际遇
10.描写四忌


  请记住爱勒莫·雷纳德的金玉良言:“我总是力图去掉那些读者会跳过去的内容。”
  ——巴纳比·康拉德

  “你为什么不扔掉它们呢?”一位著名作家对我说道,“撕了它们吧,把它们去掉吧广
  他这是在评价我花了整整一年创作的某本小说的前72页,我兴致盎然地写下又反复修改的72页。我目瞪口呆。我究竟哪儿错了?
  那年我24岁,在加利福利亚的圣·芭芭拉探望父母,我从报纸上得知辛克莱尔·刘易斯当时也正在同一座城市。我一直想拜见这位美国第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巴比特》、《大街》。《阿罗史密斯》、《埃尔默·加特利》等一系列作品的作者。于是我鼓足勇气写了一张便笺给他,告诉他我想成为一名作家并想和他相识。令我吃惊的是,第二天他就邀请我去共进午茶。
  在会面快结束的时候,他要求看看我的小说。我回家取来了满载着希望的小说的前75页,我对这个开头非常自豪,它是对小说主人公即将涉足亚速尔群岛的精彩描写。因此,当第二天大文豪让我去掉这前72页时,我无疑是受到了一次巨大的打击。
  “但……但……”,我辩解着,“我必须作好背景和氛围的渲染,不是吗?”
  “拿72页来渲染?”他反驳道,“如果我想了解亚速尔群岛,我会去查阅《各国地理》,而不是一本小说。”
  然后,他补充了这点对任何作者都不无神益的建议:“人们读小说是为了感情,而不是为了知识。如果他们在受到感情感染的同时获得了一些知识,那是好事,但感情永远是第一位的。纯粹的描写不能使一部小说变得伟大。当你作品中的船只在风景如画的岛上靠岸时,你的叙述就突然中止了,但后三页中倒不乏一些精彩的东西,冲突、情感、人物,让我读到了更多。”
  结果是,因为他喜欢下面的章节,雇我作了他的写作秘书。我和他一同前往马萨诸塞的威廉姆斯镇,在那里度过了令人难忘而又获益匪浅的6个月的时光。
  在那儿,我学到了描写四忌的第一忌讳:无论文笔多么优美,都不要让描写使你的叙述陷入中止。
  小说的作者必须牢记这点:不要过分描述任何事情,无论它是特顿山脉,是夕阳,还是怀基基海滩上的斑马。否则,你叙述的力度就要受到影响,你也将使读者的注意力出现危险的空白。
  请记住爱勒莫·雷纳德的金玉良言:“我总是力图去掉那些读者会跳过去的内容。”
  读者的确愿意跳过那些无效内容。
  何谓无效内容?
  “任何偏离故事主线的内容都可称之为无效内容。”
  与你的叙述无关的任何说明、解释和描写都是无效的。它们犹如截流的堤坝一样阻挡着故事情节的发展。
  这并不意味着你在讲述一个医生、一个律师或一个捕鲸者的故事时,不能透露有关这项职业的种种常识。但你应该巧妙而不露声色地做到这点,应该将这些常识与主人公的行动、冲突和叙述的主干很好地交织在一起。通过知识的渗透,我们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司考特·杜罗那里学到法律,从汤姆·克兰西那里了解潜水艇,从麦克尔·克里奇顿那里知道日本。
  应该让你的描写生动丰富而又服务于主人公的各种行动。你可以描写紫色山峦后渐沉的夕阳,河边饮水的老牛,但为什么不是通过小说主人公的眼睛来描写这一切呢?他或她观看着这番景色,由此联想到一个宁静的过去,目前处境的感受,或由此让我们领悟到他(她)的性格,以及一切能推动叙述向前发展的情节。
  这就引发了第二大忌讳:不要浪费过多的时间来描写并非重要的环境。
  我曾收到过一部短篇小说的底稿,其中有这样一段描写,或许能说明问题。

  科莉从列车的车窗向外看,这列车正载着她经过乡村驶向旧金山,她将在那儿举行婚礼。列车在爱瓦的比格利弗镇(标牌上写着:人口251)停下,她看见了一排排毫无生气的房屋,全都千篇一律,就连房前熟睡的大黄狗都如出一辙。早先,比格利弗曾是一个繁荣的矿业小镇,但现在它已没落,不再有往日的生机。她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在站台上卖报。该镇由马修·克鲁姆(1850-1899)于1892年建立,它最能引以为荣的一件事就是1912年特迪·罗斯福在这儿呆了整整一天,“棒极了”,他说道。列车呼啸了两声,科莉便告别了比格利弗小镇,以后再也没见过它。

  在一部长篇小说里这样的文字都是在浪费篇幅,更不要说短篇小说了。让这段描写小镇的文字能保留下来的惟一理由,只能是科莉或多或少地将它与自己的过去或将来联系在一起。试对比:

  尽管科莉从未见过,但她仍然十分了解这个小镇,它和所有的小镇一样,科莉憎恶它们。她来自一个和比格利弗极为相似的小镇,只不过叫别的名字,地处西弗吉利亚罢了。现在,谢天谢地,她将去一个城市,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在那儿,她的美貌和音乐天赋都将得到赏识。她迫不及待地等着列车驶离这座丑陋的小镇。

  或相反的反应:

  科莉立即爱上了这个小镇,它绿树成行的土路、刷得粉白的小教堂和熟睡的大狗捍卫着一派宁静的氛围。也许在结婚后,她能说服爱德离开拥挤的旧金山,而到一个酷似比格利弗的小镇定居,她婚后打算要三个孩子,这种小镇将是抚养子女的好去处。

  以上两个例子,对小镇的描写都具备充足的理由,从中我们能了解到一些有关主人公的情况,包括她的希望、她的梦想以及她的性格。因此,对实物合理有效的描写应是人物对周围环境的反应。你可以对环境赋予任何情感,如例一中是“恨”,例二中则是“爱”。
  小说家大卫·罗吉曾宣称:“一部好的小说中的描写绝不仅仅是描写。大多数背景描写的危险在于一连串的漂亮的陈述句和叙述的中断将读者推向昏昏欲睡的境地。”
  请牢记罗吉的格言,将它打在纸条上贴到计算机或打字机前:“一部好的小说中的描写绝不仅仅是描写。”
  描写的第三点忌讳是:不要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读者的注意力。
  这是初学者最容易犯的错误。这里有个突出的例子,摘自一位中学生的习作。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他犹豫了。他用满是皱纹的湿手握住了金属门把,感觉凉冰冰的。他将它慢慢地拧向左边,叭地一下推开了棕色的栎木门。然后,他一步一挪地走进了正午的骄阳下,脚下的旧鞋吱吱作响,他拾级而下,发动了他那辆1959年产的福特牌小货车,开进城里,杀死了他的兄弟。

  显然,文章把重点放在了并不重要的行为上。
  这点告诫还可以扩大为,不要将故事重点放在无足轻重。只在故事中起承上启下作用的人物上。例如,“一位有着狰狞面孔、和寡居的母亲一起从南斯拉夫来的传者”,或“那位有着萨克斯管色的头发、嚼着口香糖的女招待,正在为成为一名法庭速记员而学习”,都有可能将我们的注意力从餐桌上那对恋人——我们的主人公身上转移开来。
  描写的第四点忌讳是:不要概括,要具体。
  “天空是蓝色的,鸟儿飞来飞去,远方的山模糊不清,绿色的田野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我们会立即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位业余作家,或说得好听一点,一位懒惰的作家。为什么呢?因为这段描写是以概括的方式,描绘了一幅既模糊而又毫无重点的场景。我们完全可以对这一景色作出另一番描写:

  天空是孩子们画中的那种天空,彻头彻尾的深蓝色。绵延的山脉看上去就像恐龙的脊背,人字形的大雁在头顶盘旋。青翠欲滴的田野散发着阵阵新别的牧草的清香。

  如果你必须描写静态的景物或天气,请发挥点创造性,就像维吉尼亚·沃尔夫在《浪花》中对酷热的描写那样:

  太阳的烈焰击打着南部群山的层峦叠嶂,一直射入深不见底的河床,高高的吊桥下的河水顿时收缩;烈焰击打着果园的墙壁,每一块砖石都几乎达到了熔点,紫红紫红的,炽热得仿佛一触即化,一碰就会变成一堆滚烫的碎末。

  关于写作忌讳概括化,没有人比俄国伟大作家契河夫说得更好。他在一封信中,告诫一位作家朋友避免概括化和平常化:“我认为,对于自然的真正描写应该相当简略并与主题存在相关性。应该避免落人俗套的描写,比如,‘落日沐浴在黑色海洋的浪花之中,绦紫色的金光一泻而下’等等。在描写自然时,要抓住细节,而且要达到这样一种程度,即使闭上双眼,也仍能看到你所描写的场景。如果你这样写道,‘在水坝上,一只破玻璃瓶的瓶颈折射出一星亮闪闪的星光,塑像倒映出圆形的黑影,一只狼慢慢地出现在视野之中并开始奔跑’,你也就将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的效果描写到了极致。”
  显而易见,这里要说明的问题就是,“在细节描写中要具体”。
  最近,我读到一本小说,作者是这样开头的:“女主人公在公共汽车上专心致志地读着书。”
  什么书读得这样专心致志?作者没有交待。
  多好的一个机会错过了!如果她读的是《安娜·卡列尼娜》、《花花公子》、《带着癌症生存》、《足不出户学法律》、《领域与意识流》、《怎样写浪漫小说》或《格雷解剖学》,我们就可以对她的性格有所了解,因为以上的每一本书都反映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物。
  如果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在读一本关于癌症的书,我们会深感兴趣2一个小女孩在读《领域与意识流》,我们也同样会感兴趣;而一位老妇在读《花花公子》,我们则会好奇心大发。毫无疑问,这都会比“她专心致志地读着书”,使我们对女主角了解得更多。
  因此,当你坐下来写作的时候,请记住,
  不是“一杯饮料”而是“一杯马丁尼”;不是“一只狗”而是“一只长卷毛狗”;不是“一束花”而是“一束玫瑰”;不是“一个滑雪者”而是“一位含苞欲放的年轻少女”;不是“一顶帽子”而是“一只高顶回角帽”;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只阿比西尼亚猫”2不是“一支枪”而是“一支0.44口径的新式自动手枪”,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幅“马奈的‘奥林匹亚”’。
  将描写四忌与契河夫的金玉良言合二为一,我们就得到了一条所有好的作者在描写时都应该遵循的一条规则:要具体!
| 发表于 2022-6-4 23: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11.小说要给人以现实感


  你要能准确地描绘出一幅幅场景,使人物真实可信,他们在自己国有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和味觉中进行着日常工作。
  ——拉威尔·斯潘塞

  “怎么才能让事情看起来真实可信呢?”当一位作家被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实际上是对他的一种赞扬。如果有人进一步对他说:“我好像身临其境,能够听到、嗅到、感觉到这些地方,就像走进了小说的书页中”,那他给读者的东西就的确非同寻常了。
  当我被问及同样的问题时,我的回答是:“借助于五种感觉”。一些作者总意识不到应利用读者的五种感觉来获取真实感。利用读者的视觉感受是常见的,但是利用读者的嗅觉、听觉(除了在对话中)、触觉或是味觉又有几次呢?
  我从1976年开始写作,至今仍在我办公室的墙上保留着五个词:看、听、感、尝、嗅。每当我写作的时候,都会参照这张表,有意识地写些带有气味的东西。实际上,一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在创造真实感的时候,反而有奇迹般的效果。想想当一个人打开冰箱的时候,那种腐烂的水果的味道;当一个人剥一只熊皮的时候,那腐臭的脂肪;当一位妇女在无人服务的加油站给油箱加油的时候,手上会沾满了汽油味。
  仅在故事的开头提及味道是不够的,在叙述情节时,你还得反复参照那张表。让我们设想一下,一男一女正在争论某件事情,男人从门口一直冲到厨房,冲着女人大声嚷嚷:“我不能再忍受你妈妈和我们住在一起,老太太必须在我回来之前搬走,否则我就离开这个家!”在设置这个场景的时候,我可以让女人烤制南瓜饼(味道甜美、温馨,让人回想像感恩节一样的快乐时光),但是如果再加上腌制香料和醋的气味,这个场景就呈现出寓意。我会在某个时刻让读者想象这种气味:“我郑重警告你,劳拉,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他说着,那样子就像厨房里的味道一样酸。
  不要忘记,在争吵的时候,劳拉还一边往罐子里装着泡菜。当她在大声吵嘴的时候,可能会烫伤手,然后把手伸到冷水里冲洗。当然,她也可能正在往泡菜里倒盐水,并且洒了一地,然后还要擦干净。她还在粗棉布制的围裙上擦干她的手。她可以擦拭从额头(热热的,痒痒的)上流淌下来的汗水,她可以一边叫嚷,一边挥舞手中的勺子(坚硬的,木柄的),并向男人扔去。这些都会增强视觉效果。
  当争吵越演越烈的时候,可能会听到什么声音呢?是不是有条狗溜进来,喝锡制饼盘里的水?是否有一辆行驶的汽车正在马路上发出卡嚓卡嚓声响呢?是不是传来孩子们在隔壁人家院子里玩耍的声音?当炉子上的水烧开的时候,是不是在叮当作响呢?
  水有多么热呢?你告诉读者温度了吗?小说中女主角是否在泡菜罐的旁边放了一杯冰茶或是冰咖啡呢?争吵以男人气冲冲地出去而告终,但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此时,女主角是否拿起杯子,痛饮冰咖啡,发觉咖啡很苦,然后做了个鬼脸呢?
  正如你所看到的,在类似上述的情节中要同时唤起人的五种感觉是有可能的,但是为了能够做到这一点,情节必须进行精心的安排。绝大多数情节是不能用全这五种感觉的(尤其味觉最难写进去),但是你可以很容易地唤起读者的四种感觉,在大多数情节中,起码可以唤起读者的三种感觉。
  当你对小说对白的真实性表示怀疑的时候,就大声读出你的对白,假装你是一名演员,并以电影屏幕和舞台上需要的那种抑扬顿挫的腔调说出你的台词。如果它听起来很生硬,不自然,就需要修改。不要忘记,人们用语言所表达出来的思想总是未经加工润饰的,所以要让人物说的话短一些。生活中人们总是一个一个地提问题,你小说中的人物也应这样做,特别是当他们要彼此认识了解的时候。人们在谈话中经常叹息、抿着嘴笑、抓头、鼓起双颊以及端详他们的指甲,你也要让小说中的人物有这些动作,并让人们在干工作的时候,继续他们的谈话。使用收尾语来创造意象。请看下面两个例子:

  “你从来就不喜欢我的妈妈!”劳拉大声嚷道。她“砰”地一声把水壶放下。
  “你从来就不喜欢我的妈妈!”劳拉猛地扔下水壶。

  第二句更增加了紧张程度,让故事情节更快的向前推进,减掉了多余的词语,暗示而不是告诉读者劳拉正在大声叫嚷。这就是我所提及的原则的最佳时刻,我正是通过这些原则来衡量我所有的作品的。
  紧张的时刻所用的词要少而精。
  我是从我的英语老师那儿学到这一点的。在我写第二本书时,有几个情节我总无法写下去,但是我找不出原因,我就把手稿给这位老师,请她提出批评和建议。当她告诉我这个规则之后,我就把它应用到我的小说中,结果,一切都变得一目了然。在情节紧张的时候,要采用短小精悍的句子,句子中要采用短词,少用结束语,要写得突如其来。当你做到这些的时候,紧张气氛就可以油然而生了。
  与此相比,在气氛比较沉闷的情节中,到处笼罩着寂静和安宁,此时就要使用较长的句子,较长的词语,较长的段落,以及更多的结束语。这样做就会自然缓和紧张气氛。当你在构思小说时,就要确立写实的态度。只在通过观察、思考你才能准确地描绘出一幅幅场景,使人物具有可信性。他们以固有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和味觉进行着他们的日常工作。
  好了,正如我前面说的,味觉是最难写进小说中的,但是五种中有了四种也不算坏。
  应用这五种感觉,利用句子结构来创造或缓慢或紧张的气氛,这样你写出来的小说读者就不能丢下了,因为它们是那样真实可信。
| 发表于 2022-6-4 23:01:19 | 显示全部楼层
12.小说创作的精髓;戏剧化


  在设计小说的时候,试着好像你在看一部电影或一场戏。仔细现看在你眼前展开的故事,倾听你的人物说话和争论。
  ——伊丽莎白·海利

  “戏剧化,再戏剧化”是亨利·詹姆斯给小说作者提出的建议。他的建议在我的例子中得到了验证,我嫁给了一个痛恨小说的剧作家,他不仅是我的第一位读者也是我的第一位编辑。当我创作第一本小说时,我想我必须找到能吸引他注意的方式。
  小说的关键是让你的读者参与想象,迫使他们做一些联想和感到自己也策划着某种阴谋。紧张和刺激构成了小说叙述的本质。想知道下一步发生了什么的欲望是吸引读者读下去最主要的原因。但说故事就像点火一样,必须要有摩擦,两个不同的因素要互相冲撞。如同自然的燃烧过程。能使小说加速燃烧的戏剧冲突需要敌手的出现。
  我写小说《逃离围城》时,女主人公的雏形在我的脑海中已构思了整整一年。我想写一个来自传统的中产阶级家庭的中年妇女,她发现自己很孤独(在一开始我并不确定她命运的结局),于是审视起对家和家庭的看法。
  我有一些模糊的想法:她卖了她和丈夫共有的房子,但她并没有再找一个新的永久居住所,而是为她的朋友看房子,他们或是四处旅游或是在几处房子各住一段时间。我想使她通过婚姻成为漂泊不定的人。她因为替别人看管房子而卷入了不同家庭的生活。
  我还做了一些可能出现的人物及情况的设计,但我知道它们还不足以构成小说,没有出现形成冲突的因素。我的主人公充当了一个连接点,把许多不相干的小故事串成一本书。我的女主角——凯特·哈特在我眼里很真实和丰满,我要写一部以她的一举一动为焦点的小说。
  三年过去了,感恩节的时候,我在杂志上看到了一篇讲述洛杉矾一个无家可归家庭的故事。照片上的面孔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知觉:丈夫、妻子、女儿和儿子,甚至还有一条狗,一个典型的美国家庭,但他们一家人却住在汽车里。文章描述了他们更为绝望的境况,它改变了我以为流浪街头的人生活轻松的想法。突然间,我看见我的女主人公打开她独自居住的家门,那脸孔真像我看到的杂志上的脸孔。我意识到小说该如何进行下去,我的女主人公有一个可居住的家,但却没有真正的家庭,她将卷人一个没有居所的家庭。
  故事很快安排好了。我看见了一个个像电影画面般的场景,我还采用了影视作家创作电影剧本时常用的方法。我在一叠目录卡片上分别写下每一幕场景,并对人物间将要发生的故事作简要记录。潜在的核心冲突是我检验每一幕是否值得写的标准。
  在初稿阶段,我总是在树立人物形象和建立布局上花费大量时间,而不是对准核心冲突。但目录卡片逼迫一个小说家从场景的角度出发,而不是没完没了地用大块优美文字来堆积。
  最初,我计划把两个主要人物安排在两个独立的场景中出现,然后再合在一起。我在第一张目录卡片上写道:“圣诞节前夜,凯特和她的丈夫发生了冲突,他离开了。”在第二张卡片上:“圣诞节前夜,无家可归的人在超级市场外行乞,期望能为家人买一份圣诞礼物”。我盯着第三张卡片,琢磨着如何让他们相遇。小说的关键就是让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相互碰撞,越早发生碰撞,小说就越具感染力和新意。于是我把前两张卡片撇在了一边,又重新开始。我的开头摘要这样写道:“凯特看见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的汽车在她的家门口熄火了,而此时她的丈夫正迈出门外。”正是那两张废弃了的目录卡片节省了我大概千余不必要的文字。
  用目录卡片实在是一个绝妙的方法,它可以构筑所有文学形式的框架:小说、剧本、散文,也许还包括诗歌(尽管我从未尝试过),它要比提纲生动和灵活得多。你可以随意变换场景或把它们删除,而且一个新想法不管何时涌现,如一段描写或几句对话,你都可以把它们添在你认为合适的地方。
  小说是可以随意创作的形式,可长亦可短,呆板教条的戏剧构造对它并不合适。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一部戏剧或电影的长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观众的耐心,通常局限于两三个小时之内。此外,资金状况也有权决定人物和背景的数量。
  而小说的空间就大多了,对场景、人物和主题思想的选择完全由小说家自己决定。这种自由度可以轻易地击败对资金问题的考虑。很多畅销书的作者原本都是剧作家,例如西德尼·谢尔顿。他们了解如何构筑一个个场景,并利用这些场景揭示冲突,把人物纠合在一起推动情节的发展,正是这些作家发展了小说叙述的技巧。
  在设计小说的时候,你可以试着好像在看一部电影或一场戏。仔细观看在你眼前展开的故事,倾听你的人物说话和争论。
  我的朋友,小汤米·汤普逊是一位知名的记者和作家,他的散文十分畅销。当他初次尝试小说写作时,没写几章,就感到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障碍中。
  幸好有一位聪明的编辑劝他说:“写小说并不意味着你不再是一名记者。你所要做的,就是你平常报道消息时所做的。追踪正在进行的故事,倾听人们都说些什么,然后把它们都‘报道’出来。惟一的区别就是你现在‘报道’的故事是发生在你的脑海中的,但过程是一样的。”
  对于小说作者,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建议来了。不管是小说家、戏剧作家还是影视剧作家,首先都要去先观察场景,然后把它们“报道”出来。如果你这么做了,你就自由了。
| 发表于 2022-6-4 23: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13.人物刻画与小说


  对人物了解越深,人物就塑造得越好,故事也就越有力量。
  ——罗斯兰·雷克

  我办公室的公告牌上,贴着许多标有警句的小纸片,其中有句格言是:“这就是我们让事情发生的方法。”
  人物和故事关系紧密,二者不可分:给定了人物,就有了故事。故事来源于何处?来源于人物。
  人物从何而来?他们是逐渐地产生的,从记忆、观察和想象中积累而来。一些很容易,另一些很困难。
  我的小说《朋友之间》是从视觉图像展开的。一开始,我只知道人物是女性。她逐渐成为这样一个角色:50多岁,独身,是一家小杂志的秘书和接待员。她保守、自负、孤独,从不寻求他人帮助。她曾受过惊吓,有超乎寻常的想象力和骇人的幻觉。下面这几行在最后定稿时出现在第132页,写的是艾米丽的危机。

  艾米丽一动不动地站在市中心的小径上,死死地盯着路面上的一团东西,路面又湿又滑,路尽头的街灯发出幽暗的光。灯火照射不到的地方,有个老人卷曲着双腿,缩成一团,双眼紧闭,像个摇篮中熟睡的婴儿。他的右颊紧贴着人行道,灰白的头发钢针般直立着,左手拿着只空酒瓶。他盖了一件灰色的旧大衣,露出白色的衬衣领,脚上穿了双小靴踏。艾米丽慢慢转过身去,双手握紧小包,轻轻地叹了口气,轻得几乎难以察觉,往回走去……每至深夜,如果她在市中心的小径上瞥见什么活动的、半藏半露的东西,她都不会径直走过去。她不理解是什么支配她来到这里。她忆起一种飘乎的感觉,觉得自己是隐形人,或者,至少别人看不见她。

  更准确地说,由于描绘胡同里的情景,我开始塑造人物。
  另一个是难于找寻的人物,是我神秘系列小说中的加拿大皇家武装警察队的一位警卫。也许,正是因为太难得到他,我才特别喜爱他。
  开初,我并不知道我的第四部作品《嫌疑犯》会成为一部神秘小说,这个故事的开头是一个接一个的八旬老人被谋杀。由于情节需要,我需要一位警察,于是我根据性格、年龄、婚姻状况设计了他。但我绞尽脑汁,也不能让他真实动人。我多少有些绝望,甚至想把他从书中剔除。可他几乎无处不在:葬礼上,杂货店里,结识各种各样的人,希望他获得生命。但毫无用处,所有的尝试都是失败的,他仍然僵硬,别扭,全然不可信。直到一天早晨,我递给他一套修剪工具,把他赶到植物太过繁茂的后院去修剪绿色植物。天晓得是怎么回事,他竟变得真实可信起来。
  《一月的冷雨》是惟—一部不是从视觉开始的小说,可是中心人物有些模糊不清。我对缺少良知的人感到奇怪,他们不能区分善与恶,他们的生活肯定复杂而危险。由于他们不懂得愧疚,因而也是危险分子。一些心理学家认为这是由于他们大脑中的化学物质不平衡造成的,是心理失常。我以为很对。
  起先受书本的影响,我只写些男性反社会人物。后来我觉得女性社会工作者会更为有趣,女性社会工作者需要有更强的控制愤怒的能力。但我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情感体验。我回忆自己的童年,寻找关于道德的冲突。接着我以第一人称叙述,似乎自己已变成了他人,一个还不懂“道德”的孩子。
  在我未成年的时候,一天,我一时兴起,剪掉了我家猫背上的毛。记得那只猎(名叫玛特尔)当时又是尖叫又是哀嚎,从我的手中拼命挣脱开来,夺门而去,从此不见踪影(我母亲曾用很肯定的口气告诉我,尽管玛特尔躲了我好几天,但不会跑得太远)。当我突然悟到,我做的事为一个生物带来了巨痛,而我并没有权利这么做的时候,那种震惊与反悔至今记忆犹新。我把这件事改写成一个虚构的事件:猫尖叫着,在燃烧的树叶中来回猛冲,终于冲出了火焰。它浑身冒着烟,飞也似地跑了。主人公喝醉了酒似的穿过公园,逃之夭夭……

  索尔的母亲瞪着索尔,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她不相信是索尔站在那里,女儿竟能作出这种事。
  “你做什么了?”索尔的母亲问。
  “我把玛特尔放到火里去了。”
  “为什么?你怎么能做这样可怕的事情?”她盯着索尔,双手抓住钱包。钱包上有几道新的抓痕,索尔想,恐怕是玛特尔用它愚蠢的爪子干的。“我不知道。她惹我生气了。”
  母亲转过身去,背朝着索尔,然后转过身来,眼睛又一次直瞪着她。“你听到它尖叫了吗?你知道它有多痛吗?”“可它不是我。”索尔说。
  “可你刚才,刚才说,‘我把玛特尔放到火里去了’。”
  “没错,”索尔说,“但受伤的不是我。”

  是索尔激发了这个故事。当她感到受了威胁,惟一可做的“正确”的事,就是在她的世界中重新建立秩序,别人付出的代价与她是不相干的。
  危机、危险、恐惧和压抑我们都曾经历过一些,记忆里的东西总是能派上用场,这令人吃惊。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我们经历它的方式。
  八岁时我曾被一只看门狗袭击过。它锁在仓库后面,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当我走向它时,它正在吃东西,那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30年后,我写了一部小说《宠爱》,讲一位小姑娘被学校里一个同学殴打。我用到了“记忆”,那正来源于被狗袭击的感觉。

  ……她立在操场上,感到自己很渺小。鲜血缓慢地从她的鼻子里流出来。脑袋上的包破了,沾满灰尘,上面的头发凌乱不堪地扭结着……莎拉转过身去,直冲着人行道,开始一步步挪动双脚。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定已经碎成了千百块,只是因为皮肤裹着,才没掉下来。她很感激自己的皮肤,如果她的身体在人行道上当众碎掉,那一定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挣扎着走上人行道,经过邻居的房子,就算她遇见了熟人,后来也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走近自家的前门,希望穆莉尔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情况。她知道,父亲晓得该怎么做,可他在上班,母亲也是。她伸出手,抓住门把,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她想,如果自己一直这么抖下去,皮肤一定会撑不住了。她打开门,尖叫起来。

  如果你要塑造一个具体而详尽的人物,你一定会使用个人的记忆,还有你的想象,把人物放在你设置的环境中,让他面对别的人物,想象他们该如何反应。
  就是这些受控的舞台冲突:人物与人物,人物与生活中的事件,给我的故事最好也是最出乎意料的结果,大家称之为情节。
| 发表于 2022-6-4 23:03:12 | 显示全部楼层
14.修改你的小说稿


  修改不是创作的结束,而是一个新起点。修改是一个机会,不只是去粗存精和编辑重组,而是开辟和发现。
  ——约翰·杜弗雷尼

  修改并不是对作品挑三拣四,许多初写小说的作者或是拒绝对其小说进行修改,或是误解修改的重要性。当我们阅读一篇引人人胜、只有10页长的小说时,我们大概不会知道这篇小说在修改过程中,删去了多少页。假如你们不知道,作品是~种成品而不是一道工序,是连续思维的结果而不是思维本身,那么,修改对你们来说可能就是一种惩罚,即对没有一次性写好的小说的惩罚。可是,写作本来就不是轻而易举、信手拈来的事情,作者有责任也有机会对小说进行再修改,以便发掘出最准确的词语和最生动的情节,甚至重写一遍,直至满意为止。
  如果你想成为多萝西·帕克那样的作家,那么你就得从小说的第一句开始修改。多萝西·怕克曾说过:写作中每7个词她就修改过5个。写作本身就是一个拟提纲,打草稿,修改,再修改,反反复复,杂乱无章的过程。
  其实,当你开始写小说直到小说完成,修改就已经开始了。如果我们把修改理解成“再读一遍”的话,现在你可以阅读它了,你可以看到什么你已经谈论过了,还有什么需要再说。修改意味着用批判的眼光审视你的作品,使它有别于你的第一遍稿。你要重新组织材料,推敲措词,思考人物和情节,审视章节的开头、结尾、过渡和衔接,考虑哪些地方需要增加、删减和重写。
  正是在修改的过程中,你才了解了你笔下的人物,理解了他们的动机和行为的意义。修改不是创作的结束,而是一个新的起点。修改是一个机会,不只是去粗存精和编辑重组,而是开辟和发现。
  当你已经完成小说的草稿时,最好先将它搁到一边儿,过段时间再看它。每次你读完它,都会有新的收获。大声朗读才能知道哪些是流畅之处,哪些是生涩之处。标出哪些是优美雅致之处,哪些是棘手之处。注明哪些人物语言连贯一致、富有启示性,哪些断断续续、没有说服力。找出哪些是与上下文关系密切的,哪些是偏离主题的。你可边朗读边倾听自己的小说,听听它试图告诉你什么。
  你现在看到的是你已经写出来的东西,而并非是你原本想写的东西。那么再次阅读时,你一定要给自己提几个问题。比如,每个情节都是必要的吗?这样写是否能够增加读者的兴趣,牢牢地吸引住他们?这个情节是一连串因果关系中的一环吗?我的主人公的思想和性格前后有变化吗?如果变化了,那他是怎么变化的?他改变的过程合乎逻辑吗?每个人物的形象是不是都鲜明?小说的主题是否新颖?细节是否生动、准确。富有启示性等等。
  实事求是地回答这些问题,修改所有需要改写的地方,看看是否还需要做别的补充。你还可以再问自己另外一些问题:我的小说写的是什么?我的写作意图是那样吗?我想让读者体会什么样的感情?我做到了吗?小说的文字是不是言简意赅?如果情节拖泥带水,就删去;如果对话冗长,就精简。要惜墨如金。
  每个人都有自己修改的方法和程序,我们需要学会的是如何做到最好。但是对于每一位作者来讲,打初稿只是一种心灵的发现,真正的劳动是在修改时才开始。
  小说是在一次次修改中趋向完美的。理清你的思绪,仔细阅读草稿,找到小说中出现的问题,并且一定要找到解决它们的办法。假如你从不修改草稿,你就学不会写作。在修改中你会看到你创造出来的人物形象会越来越鲜明,越来越有吸引力。他们在小说里过着有趣、但又常常令人心碎的生活。
  我喜欢一边写,一边修改句子,我修改过的地方经常是黑麻麻的一片,以致于不得不停下来,将整个修改过的地方重抄一遍。这样,我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叙事风格。
  当我最终知道笔下的人物想要什么时,我在计算机上排好草稿,并打印出来,然后将它搁置几天。当我再次读它时,那些在写作时没有意识到的东西此时变得清晰起来。我意识到我的小说可以写得更好。于是我再次进行修改,然后再扔到一边儿,再读,再重写,周而复始。
  一些文体方面的问题,可以在每次修改过程中或在草稿完成之前解决它们。下面的“质疑”清单,也许能帮助你建立一种修改的程序。
  1.质疑第一段。有时第一段有助于故事的展开,但它经常在向读者介绍我们即将讲述的故事。实际上,在第二段中故事才真正开始。
  2.质疑最后一段。如果它没有必要用来概括或阐述小说的意义,就删掉它。
  3.质疑你喜欢的每一行。删去每一个不准确的词,每一个无意义的句子。查看你“喜欢”用的词:“刚刚”、“非常”。“那个”等是否用得太多,如果没有必要,就删去。
  4.删去不必要的对话称谓。在一个两人谈话中,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称谓。
  当你在陈述对话时,直接用“说”或“问”即可。任何多余的添加成分都会转移读者的注意力。
  5.删去你不确定的地方。如果你拿不准一个句子、词或行为的归属,那么就删掉它。
  6.大声朗读草稿并仔细听有没有蹩脚和重复的词。
  7.校对文章的错别字、标点、语法和简练性。要不断地校正。
  修改不仅仅是一种编辑工作,它还是一种发明和创造。写小说,你必须诚实和苛刻,不停地修改直到你竭尽所能,使故事具有感染力和可信性。放弃修改,则表明你对作品不够经心。
| 发表于 2022-6-4 23:03:56 | 显示全部楼层
15.有意义的动作描写


  人格化的动作,能够创造生动鲜明的画面和使对白富有活力。
  ——威廉·塔玻利

  当我第一次写作时,我认真地接受了一位朋友关于写作的建议,他强调人物的动作对故事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但在那种平静的场景中,当小说中的人物在交谈和聆听的时候,我就有了麻烦。我错误地认为在这里只要用一些简洁的“动作”词语就足够了。
  因此在我的场景描写中充斥了“他点头”,“她耸了耸肩”,“他起来”,“坐下来”,或“跷起二郎腿”这样的短语。我甚至让我小说中的人物看、打呵欠、微笑、叹息。这些都是我在人物对白时所用的“动作”,我把“有意义的动作描写”误认作写单一的“动作”。由于这些可有可无的词语大量充斥其中,我的手稿不得不报废。
  时间和一些有关小说写作的研讨会帮助我改掉了这些毛病。我懂得了枯燥无味的陈述和平凡的动作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小说的大敌。
  我终于明白,当人的活动与情感、态度、姿势或表情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它们才是有意义的动作,这是人格化的动作,能够创造生动鲜明的画面和使对白富有活力。
  我来给你们举个例子:中士霍金斯和中尉卡拉瑟斯是两名警察局的探员,他们正在中士的办公室讨论一桩谋杀案。

  霍金斯看着卡拉瑟斯,“有几件事还没有查明,中尉。这只蓝色的鞋是谁的?还有这把钥匙,它是一把劣质的钥匙,究竟是门上的、挂锁上的,还是旅行箱子上的呢?”卡拉瑟斯耸了耸肩,霍金斯把这两样物品放到他的抽屉里。
  卡拉瑟斯站起来,“也许我们可以从验尸官那儿得到更多的线索。”他向门口走去。“他的验尸报告现在应该在我的桌子上了。不要担心,霍金斯,我们很快就能查明事实真相的。”他离开了办公室。

  这个场景缺乏戏剧效果,这些枯燥无味的动词:看、耸肩、放、站、走和离开,没有一个描写到意图、态度、姿势或表情的。它们都没有表达两个人的情感。
  再看一看,当这些枯燥无味的动词被改成生动的活动时,场景就立刻变得充满活力了。

  霍金斯把身子往前倾了倾。他的手指着桌子上的物品:“有几件事实还没有查明,中尉。这只蓝色的鞋子是谁的?还有这把劣质的钥匙,它究竟是门上的、挂锁上的,还是旅行箱上的呢?”他把它们塞到抽屉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抽屉。
  卡拉瑟斯微笑地站起来,拍了拍霍金斯的肩膀。“也许我们可以从验尸官那儿得到更多的线索。他的验尸报告现在应该在我的桌子上了。不要担心,霍金斯,我肯定我们很快就能查明事实真相。”他信步走出办公室。

  现在这幅场景的情感就清楚了。每一个动作都涉及到姿势、态度和表情。我们看到霍金斯的烦恼,以及卡拉瑟斯用自信在消除他的烦恼。这些词语和动作相互起到了补充的作用。下面这个例子,是两个小男孩在一幢老房子大门外的对话。

  “快点,约翰尼,我们进去。”比利说。
  约翰尼看着他,“我听说这儿闹鬼,人们说他们看见过幽灵。”
  “啊噢!根本就没有什么幽灵,那都是吓唬人的话。”比利走上门廊。
  约翰尼跟在后面。在他刚到达前门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尖叫,立刻转身就跑。

  这儿又出现了一些没有色彩的动词:说、看、走、跟、到达、听见和转身。这个对白的目的是想让我们知道,比利用激将法鼓动约翰尼进一幢闹鬼的房子。但是对话没有涉及到姿势。
  现在,就让这些动作来传达态度、姿势和表情,使场景活跃起来。

  “快点,约翰尼,我们进去。”比利估计他不敢进去。约翰尼脸色苍白,甚至说话声都在颤抖。“我听说这儿闹鬼,人们说他们看见过幽灵。”
  “啊噢,根本就没有什么幽灵,那些都是吓唬人的话。”比利大摇大摆地走上台阶,他用挑战的目光瞥了瞥站在门外的约翰尼。
  约翰尼往比利的肩后扫了一眼,终于又往前挪了挪。他强装大胆,却在前门不停地发抖。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尖叫,一声恐怖的尖叫。他飞快地跑下台阶,冲出了大门。

  现在这个场景就有了恐怖的基调,并给这个小小的场景赋予了生命,中心意思也非常明确。
  在这两个例子中,对自全部没有改变,而只是动作的描写有了变化。也正是这些经过改动后的动作描写才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这些场景。
  作为一次写作练习,你们可以试着在同样的两种场景中加人有意义的动作描写,而不改变对白。比如,你可以试着表明霍金斯和卡拉瑟斯之间的幽默感,或是比利和约翰尼之间的冒险感,而不是恐惧感。注意,当读者能够“听出”人物的语调时,对话是如何变得活灵活现的。
  为了展示情节,我的小说在警察出现的场景中用了比平常更多的动作。虽然使用生动且富内涵的动作能给小说增色,但若用得不恰当,便会起一种干扰作用。
  例如,你希望一个人物能给你的读者带来一组具体的信息,如指出为了解决某些问题都采取了哪些措施,或者正在执行什么样的计划,你要确定这种信息不是被埋没在乱糟糟的一大堆动作当中。过多的看、叹气、耸肩,都会对事实起一种干扰作用。为了调动情绪,应该把这些有目的的动作限制在一段对话的开头或者结尾。如果你想让这种情绪随着故事的发展而变化,最关键的就是要使用不同的动作,让读者看出变化了的姿势、感情,或者态度。
  一些故事仅仅是从客观角度来写的,作者几乎没有深人到主人公的思想活动中去。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使所有的动作都能够带有确定的意义,使肢体动作能够表达人的感情和想法。
  有时我们需要更多的词汇来赋予一个动作以实际内容和戏剧效果,特别是在写短篇小说的时候,要做到字斟句酌。所以当你的人物作出动作的时候,要知道哪个动作对场景是非常关键性的。记住,与一连串零乱的动作相比,一个有实际内容的句子会使你的写作更有影响力。
| 发表于 2022-6-4 23:05:44 | 显示全部楼层
16.不要创作“圣人”


  没有缺点的故事人物是没有市场的,因为他或她不能变化或发展。
  ——玛丽·塔农

  有时候,我在读自己小说的草稿时,发现小说中的主要人物都成了完美无缺的圣人。尽管他或她是普通人,但因其缺点不突出而缺少了个性。必须适当地加上一、两个缺点,才能增加他们的真实性。
  对于我来说,一个鲜明的个性,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都应像光线一样,是变化无常的。一些看起来像缺点的特性,很可能竟是优点。优点在某种条件下也可能被证实为缺点。
  最近,我正在塑造一个人物,约兰达。她跟我年龄相仿,经营着一家书店。约兰达人很好,也很优秀,而且非常和蔼可亲。但我总是抓不住她,于是我决定去游泳,以便打发心中的烦恼。在游泳池,我发现了一个瘦高个、短头发、大眼睛的女人。我决定将她的外形赋予约兰达。
  于是奇迹发生了,约兰达开始展现自己的个性特点。她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敏感,每天晚上,她孤独地倚窗眺望,看着街道对面公寓里的一个个家庭。奇怪的是尽管约兰达比以前拥有更多的缺点,但我却比以前更加喜欢她。
  破除人物完美无缺的另外一个办法是,在小说或故事中,引出那些憎恨美德典范,或对此怀有积怨的人物的见解。在《第二目击者》里,我塑造出了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中年妇女拉维尼妞。她不相信对她不忠的丈夫内斯托尔已弃她而去。她没有把房子卖掉以维生,日子过得非常抬据,她仍抱着一丝幻想,内斯托尔还会回来。
  内斯托尔则把这件事看成一个计谋,是拉维尼娅想使他内疚并把他继续留在身边的毒计。最后,当内斯托尔恳求拉维尼妞把他接回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不再愿意回到过去。她甚至怀疑,如果两个人再呆在一起,她是否会对他进行报复。
  没有缺点的故事人物是没有市场的,因为他或她不能变化或发展。缺点亦是个性特征,但这种特征正是我们不愿意轻易向他人承认的。还有些缺点我们没有意识到,或故意将它隐藏起来,其实往往正是它决定了我们的生活道路。
  写作中,引起我兴趣的恰是那些故事主角所表现出的缺点。拿约兰达来说,她力求要做到品性正直,不伤害别人。然而在初稿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却利用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朋友,来弥补她多年前所受的创伤,而且伤害了他。约兰达看不出自己怎会伤害了这个比她更强、更有魅力的朋友。约兰达主要的缺点就是不自信。她找不到自己在朋友心目中的位置,所以她总让人们对她失望。
  在另外一部小说里正好相反,维护体面成了一个人物的缺点。迪莉娅,一位有个12岁儿子的寡妇,她缺乏做买卖的才能,仅靠福利和在电话里给人算命挣点钱过日子。除了迪莉娅的姐姐卡斯以外,所有的人都批评她没有好好把握生活,而且找不到办法走出贫穷的死胡同。
  而迪莉娅是在等待时机。使人感到吃惊的是迪莉娅为她和她儿子带来了变化,他们开始在她的理想世界里看到了一点聪明才智。然而,卡斯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当爱情向迪莉娅走来的时候,才使她认识到它并接受了它。
  人物,不论是虚构的还是真实的,都不是完美的,就像刚制作出来的崭新的桌子一样,他们到来时的缺点都存在于其中,夹杂并混淆在他们的优点中。每当我发现正在与完美无缺的人物打交道时,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写好,对人物的想象不够充分,没有通过其他人的眼睛来关注她。我没有剪掉那个脐带,始终在保护着她,包庇着她,而且把她束缚在她的优点里。
  该是放她走的时候了,使得她可以失败,可以变化和成长。
| 发表于 2022-6-4 23:06:24 | 显示全部楼层
17.对话,性格特征


  能使小说独树一帜的就是对话的语言和语气。
  ——蒂姆·山德林

  在一个有活力的小说里,没有哪两个人物的思维是一模一样的。塑造人物有四种方法:描述、对话、动作及带有个人观点的人物思维。这四种方法缺一不可,缺了哪一个都会使小说呆板。
  说到把语言落到纸上,有评论家认为,书中的每一句话都应有娱乐价值。我以为,这句话尽管不适于所有的书,但对“对话”来说,肯定是对的。如果读者每次在读两个引号之间的东西时,却不知所云,说明作者把活儿干得一团糟。
  那么读者在对话中应该获得什么样的享受呢?说得简单一点,对话应起到下列四种作用:表现人物性格;使情节得到进展Z提供信息;用准确的语言、语气描绘场景。
  ·表现人物性格。这里有一个使你的人物保持其性格特征的窍门。我写了一本关于两个小孩子的书,他们在与一种古怪的教育方法进行着艰难的斗争。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找到一些旧的初中年刊,都是1963年的。每当书中的一个孩子说话或提问题时,我都要瞅一眼照片上那些13岁的同学,并问自己:“这句话出自于罗尼·克雷格的口,还是出自于安·汉弗莱的口呢?”
  有时候无对话也是一种对话。那个没有做任何回答,只把手举到半英尺高的女孩用不说话的方式表现了自己的性格特征。从这点出发,你可以用下列特点继续写出她的性格,她穿的是大四号的羊毛衫,平时害怕坐电梯,当她把头发披下来时,就成了一个对性爱疯狂的母老虎。
  通常不说话比说话更有效,特别是在一个紧张、处于摊牌时的氛围更是这样。说一个男人非常气愤,气得无以复加,无法用语言表达时,最好让他气得走开,这样要比写他痛打自己的老板难得多。因为描述“无法用语言形容”比描述“打鼻子一拳”更困难。
  ·发展情节。这一点应该不释自明。小说就是写人物对冲突作出如何反应的故事。在现代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很多冲突都是由语言引起的。交流被设想成解决问题的方式之一,而实际上由交流引起的问题比它能解决的还要多。我们通过争论。诱导、计划、轻视、闲聊、作最后结论等方式来发展情节。
  但小说中的沟通与现实生活通常有很大差距。平时你跟母亲、丈夫、妻子的谈心大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有时甚至会走人死胡同。而且每人都不过是以稍微不同的方式反复强调自己的想法,谈话结束时,依然没有什么结果。
  在写小说的时候,你可没时间去摆弄这些废话。每一次对话结束时,都必须掺进新的因素。如说话者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点变化,某个人变得更狡诈;某人遇到了更大的麻烦,可他以为那个冲突就要解决了。
  ·提供信息。这是最容易弄糟的。通过对话传送信息的最糟糕的例子,我想是在一出肥皂剧中,剧本里有这样一段:

  妈妈;“我昨天在食品杂货店里看见了米尔德·金尼克。”
  女儿:“他的爸爸因谋杀罪受过审讯,可他声称吃错了药而得了精神病,因此逃脱掉了惩罚。他的妈妈曾与多克·沃森结过婚,后来又与他离婚,与他的哥哥施普德结了婚。而现在她又回到了多克身边,可她带着的却是他哥哥施普德的孩子。你说的就是这个米尔德·金尼克吗?”
  妈妈:“是。”

  对话绝不应是这样的。它不应该过于直白,而有一箭双雕之效。不要说“你总是戴着眼镜”,而要说“你的眼镜总是脏兮兮的”。这不仅表明了人物是戴眼镜的,而且还能看出他落拓无羁、不拘小节的个性,同时也表现出说话者的性格,她注意到了镜片上的污垢,并且肆无忌惮地说了出来。
  当你想用对话预示一个什么事情的时候,这一点尤其重要。在一些较差的作者写的推理小说中,总有人说这样一句话:“我注意到你有一把手枪放在壁橱里。”或者:“我们今天往玫瑰丛里洒了药,所以不要把那些花瓣放进嘴里,不然你就会死掉。”那么我立刻就会知道,在这本书的200页以内,某人肯定会突然被人用手枪或者被某种毒药杀害。
  在推理小说中,应该这样运用暗示:当读者读到那只手枪杀人时,会感到十分震惊,但再往下细想,他们会脱口而出:“哎呀,这是合情合理的。”
  出乎意料是一个能使结尾变得有趣的因素,最好的方法就是将暗示藏于对话之中。
  ·用准确的语言、语气描绘场景。语言是小说的风格。我在一家文学杂志当编辑时,一个周末,我一连读了将近200篇小说。每篇小说都还可以,至少没有蹩脚货,但我希望看到的是出类拔革的篇章,我以为能使小说独树一帜的就是对话中的语言和语气。
  有时我让学生写一篇两页纸的小说,然后让他们以埃尔马·邦贝克的语言风格写一遍,接着用埃德加·艾伦·坡的风格。路易丝·L·阿穆尔的风格接着各写一遍。于是小说有了惊人的变化,而且最容易体现作家语言风格的地方就是对话。
  不是所有与对话有关的东西都能够出现在引号中。读者必须知道是谁在说话,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
  请比较下面两个句子:

  劳里把双臂交叉在胸前,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劳里警惕地问了一句。

  显然用动作来衬托语气的句子显得更生动鲜明。太多的“他说”或者“她说”很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搞不请是谁在说。也不要用“他陈述道”,“她评论说”,“那个男孩尖叫着说”,“乔治呻吟着”或其他什么词语来代替“说”。这样的“说”太抽象,太沉闷了。如果你想让乔治呻吟,就让他先呻吟。

  乔治呻吟着,然后说:“今天早上我不能起床。”

  而不要写成:

  “今天早上我不能起床。”乔治呻吟着说。

  在这一点上要相信我,你不能呻吟的同时又说话。
  在50年代,受海明威革命性语言风格的冲击,人们像避瘟疫似的避开副词。我自己则把它们看成工具,工具是不能被禁止使用的。
  然而,使用副词的时候的确要谨慎。手榴弹不杀人,杀人的是那些扔手榴弹的人。当你在对话中使用副词的时候,就把它想象成手榴弹,不要随意玩它。

  乔治把一个杯子摔到铺有油毡的地上:“给我滚出去。”

  如果你觉得语气不够强烈,那就多使用几个标点符号“给我滚出去!!!”
  当然,我一说这些,马上就会有人给我讲詹姆斯·乔伊斯的例子和双感叹号。这就把我们又带回到第一个规律:法无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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